► 文 同济大学国家创新发展研究院副研究员 姚旭
特朗普政府及其支持者一系列“反智”的恶意言论在美国乃至西方世界舆论场上演了一出出闹剧，真切地伤害了中国民众的情感，在各个层面撕裂中美两国间的互相信任。中美两国关系已经在贸易战后第二次进入下行通道。
来源：卫报（The Guardian）新闻截图“世界上到处都有人丧命，也许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中国。你不要问我，去问中国（ask china）。”
美东时间5月11日下午，华裔记者Jiang Wenjia在白宫记者会上向特朗普发问，为何美国的死亡人数依然在不断增多，特朗普这样回答。当Jiang Weijia愤怒追问为何“特别地对她说这些话”时，特朗普粗暴回答他“只是对问出那样肮脏讨厌问题（nasty question）的人这样说”，随后便转身离开，直接中断了记者会。
记者Jiang Wenjia和广大华人这三个月来在美国受到的歧视和不公正待遇，折射出中美关系在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蔓延时持续遭受考验。2020年开年后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肆虐，让承平日久的各国民众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全球范围内超过400万人感染、近30万人死亡，各国经济纷纷遭受重创，无人可以独善其身。
但最令人担忧的不仅仅是触目惊心的数字，更是在全球化进程持续遭遇挫折的背景下，中美两国官方与民间互信的撕裂。一个悲观的判断是，中美两国关系已经在贸易战后第二次进入下行通道。
1美国发动贸易战中美关系一度跌至冰点
因是果之头,果是因之尾。冰点的故事要从2017年说起。2017年12月，特朗普任期内第一份《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正式发布，中国被认定为“竞争对手”（competitor/rival）。该报告和随后发布的《2018美国国防战略报告》一道，为特朗普第一任期内的对华政策定下激进的调子。
特朗普任期内第一份《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2018年3月，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正式公布《301调查报告》，“发现了一系列中国意图借由政府主导的产业政策、强迫性的技术转让体系和知识产权盗窃的事实”，随后掀起针对中国的贸易战，对中国出口美国的几乎全部商品加征高额关税，总计约5500亿美元。
美国挑起的战火从关税战开始不断延伸，目标指向中国的高科技和制造行业。通过实体清单，美国直接威胁华为等众多中国公司的供应链安全，限制中国公司获取海外商品、技术和软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中国为抵抗美国持续不断的极限施压，被迫自卫反击。通过关税反制精准打击美国制造业和农业，包括福特汽车CEO詹姆斯·哈科特在内的美国商界领袖反复呼吁美国止战，美国出口中国的大豆一度减少94%。英国《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在贸易战刚开始时就指出，“迄今的证据表明，中方在这场博弈中似乎准备得更充分”。贸易战从不存在绝对的赢家，美国受到巨大伤害，没有得到一开始期望的大获全胜。美国在发动全球范围内贸易战后，2018年和2019年的贸易逆差分别比2017年增加了770亿美元和660亿美元，增加至6000亿美元的高位。这样激烈的战况之下，在美华裔科学家屡受迫害，赴美交流的中国专家与留学生签证政策不断收紧。
图片来源网络盖洛普（Gallup）2019年3月的民调结果显示美国人对中国好感度骤降12%。
来源：盖洛普 民调结果显示美国人对中国好感度骤降12%皮尤（Pew Research Center）在19年8月公布的调查显示，美国有60%的受访者对中国持消极评价，达到14年来最高值。
来源：Pew Research Center中美关系在各个维度遭遇重挫，中美各层级互信一度跌到冰点。
2中美关系缓和昙花一现再次加速进入下行通道昙花如何一现？
今年1月15日，中美两国刚刚签订第一阶段贸易协议，暂时止战让合作的曙光重现。还没好好的感受，昙花绽放的温柔。新冠疫情的蔓延再次沉重打击了中美关系，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以特朗普为代表的美国共和党政客将矛头对准中国，向外转移其国内矛盾。众所周知，中国民众在抗疫初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与牺牲，在病毒研究、抗议经验分享和物资援助出口上给予了各国最大帮助。比如，中国坦率积极分享病毒研究与抗疫经验。中国从1月3日起定期与WHO等多方及时通报疫情信息，1月12日第一时间与全球分享病毒全基因序列信息。中国同100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举行专家视频会议，主动将新冠肺炎诊疗和防控方案翻译为多种语言与世界180多个国家、10多个国际组织分享。
人民卫生出版社与中华预防医学会共同组织专家编译出版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和诊疗指南（英文版）》
中国科学家与国际医学科研专家团队持续开展合作，迄今已有超过1.8万篇相关英文论文发表。
为打好全球抗疫战，中国率先顶住巨大压力加速复工复产。4月中旬以来，全国中小企业复工率为84%，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平均开工率达99%。在此支持下，中国政府和大量民间机构向150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提供急需的医疗物资援助，并积极为各国在华进行商业采购提供便利。中国已经通过市场化方式向191个国家和地区出口了防疫物资，据海关总署统计，3月1日至4月30日，全国共验放出口主要防疫物资价值712亿元。包括：口罩278亿只，防护服1.3亿件，新型冠状病毒检测试剂盒7341万人份，红外测温仪1257万件，呼吸机4.91万台，病员监护仪12.4万台，护目镜4363万副，外科手套8.54亿双。即便中国付出再多努力，美国政客并不领情，中美抗疫合作受阻，中美关系再次进入下行通道。特朗普及共和党政客初期坚持宣称新冠病毒“只是大号流感”，浪费了宝贵的窗口期。在过去的三个月时间里，美国感染新冠病毒的人数快速攀升，超过138万人（截止北京时间2020年5月12日），超过全球感染总人数三成。美国经济遭受重创，美股创纪录的在10天内4次引发熔断，失业人数飙升至3300万，14.7%的失业率创造了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后的新高。在美国疫情逐渐失控后，特朗普及右翼政客为转移矛盾打出一系列攻击中国的弹药。
图片来源网络其中包括直呼“中国病毒”“武汉病毒”，歪曲并强化新冠肺炎病毒源于中国的错误印象，炮制了诸如“武汉病毒研究所人为制造/故意泄漏病毒”的谣言，扭曲事实质疑中国疫情数字真实性与透明度，无理指责中国抗疫不力导致疫情全球扩散。除此之外，对中国的攻击还包括要求中国“赔罪”“赔款”，指责中国囤积防护物资牟利、口罩与检测试剂盒质量不达标，宣称中国利用“口罩外交”进行“政治宣传”等等。这样的做法伤害的不仅仅是中国民众的情感，更令最为紧迫的抗疫科研合作受阻。《南华早报》（South China Morning Post）的评论直指美国的泛政治化抹黑，提出“我们需要找到一种合作的方式。”在西方政客与媒体的持续渲染之下，境外民间反华情绪高涨。根据咨询公司L1ght的研究报告，从2月初至3月底，不到两个月时间内，推特上针对中国和中国人的仇恨言论增长了900%，仇视中国的特定网站与帖子浏览量增长了200%。在脸书、推特、reddit和各种境外本地论坛当中，广泛流传抹黑中国形象的漫画、海报和聊天截图。
海报用“WUHAN”来提醒大家如何正确戴医用口罩特朗普政府及其支持者一系列“反智”的恶意言论在美国乃至西方世界舆论场上演了一出出闹剧，真切地伤害了中国民众的情感，在各个层面撕裂中美两国间的互相信任。在疫情全球蔓延逐渐进入新阶段时，尾部风险开始显现，中美关系的后续走向并不乐观。国内外学者认为中美关系将经历一段困难的时期。同济大学吴亮教授认为中美关系的老问题依然存在，而美方正利用疫情作为在经济和技术上与中国脱钩的机会，中美关系改善的希望很小。复旦大学吴心伯教授认为，中美关系将持续恶化，在一些领域也会有更多摩擦。中国人民大学李巍教授认为疫情使得中美爆发意识形态冲突的概率大增，而南京大学朱锋教授认为疫情对中美关系带来前所未有的新挑战，美国右翼反华立场会更加坚定，和美国民众的反华情绪互相呼应。曾任奥巴马时期白宫国安会东亚事务高级主任的麦艾文表示，对当前两国关系的趋势非常担忧，预期美国对华政策仍将非常聚焦于限制。国外舆论也并不乐观。《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在上周发表长篇评论文章“新冠病毒为中美关系带来深深寒意”，称“近年来持续紧张的中美关系，在这几个月加速恶化，两国之间的共同利益不断减少，冲突不断增加”。
来源：WSJ《华尔街日报》Vox新闻认为“新冠疫情将中美关系推到了半个世纪以来最糟糕的境地”，“中美关系已经处于自由落体状态”。《外交官》（The Diplomat）认为“特朗普的反华修辞意在增强美国的议价能力”，“因此其对中国的批评已经超越了既定证据的范围”。
3贸易战VS疫情战共同强化危机管控才是王道
全球范围内民粹主义日渐盛行、逆全球化趋势不断升温，横亘在中美关系面前的问题不断增多。既有中国综合国力的稳步提升对美国造成的压力，也有不同话语体系与发展路径之间的冲突，新老问题交织，中美“脱钩”风险正在被前所未有地强化。
尤其需要注意的是贸易战与疫情战共同形成的叠加风险，前者似乎在“中场休息”，后者正处于矛盾凸显期，但两者间的呼应将很容易导致中美之间走上“新冷战”的对抗之路。疫情可能成为贸易战重启的借口，贸易战则会使疫情更加严重，其原因既在于贸易战带来的关税提升会阻碍必要防疫物资的出口，也在于进一步撕裂两国间互信。考虑到美国大选日益临近，可以肯定“打中国牌”这一“常规操作”将基于贸易战和疫情战更加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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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刺激下的全球经济衰退短期内难以避免，推高贸易壁垒的动力将更强，停战协定被撕毁并非小概率事件。中国虽率先复工复产，但因全球需求萎缩，疫情影响还将持续，经济恢复尚需时日。因此中国相关部门不仅需要做好中美关系持续恶化的准备，更需要做好预案，弹性回应美国后续对中国多维度、不断升级的冲击，避免外交政策与话语体系被情绪裹挟支配。布鲁金斯学会（The Brookings Institute）在长篇报告《新冠病毒与中美关系，一个现代悲剧？》中提出，中美间的对峙会加剧包括疫情在内的各种全球性危机，如果不能有效合作共同应对挑战，将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对于中美而言，寻求合则两利的共赢是当务之急。面对中美两国从官方到民间的信任撕裂，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中美关系需要避免滑向“自我实现的预言”，即双方在信任缺失的背景下预设了中美关系持续恶化的导向，进而主动或被动地升级矛盾，互相给彼此施加压力，“推动”中美关系恶化这一结果成为现实。如果双方自觉或不自觉提升冲突烈度、扩展冲突领域，最终将形成中美关系螺旋式下降的恶性循环。